(文章配圖Photo Source︰楊哲維@當代電影大師Facebook)
(感謝林貓王介紹,讓我在2021年完結前,認識到當代電影大師)
當代電影大師(Modern Cinema Master),除了樂隊名字不太像樂隊名字外,其他一切都很完美。
他們的完美在哪裡?就是擁有令人一聽鍾情的魅力。由第一次聽到他們的《陽台民謠》那一刻開始,已馬上認定這隊來自台北的獨立樂隊,在往後的日子,我必定會好好跟隨。
《陽台民謠》:一聽通電
這一份通電感覺,往往就是聆聽音樂最大興奮和樂趣。
一聽鍾情,有時很難解釋。我嘗試以《陽台民謠》分析。前奏那不斷重覆的電結他和弦,令我想起Stereolab的《Super Electric》,不過他們再在和弦上加電結他Solo而已,骨子裡是同一脈絡。結尾長長音樂演奏,令我聯想到更多,包括Felt、Galaxies 500、草莓救星、甜梅號,還有Fosca的《File Under Forsaken》。
《九零的天才》:他們的音樂啟蒙
沒錯,聽著當代電影大師,往往令我連結起很多以往鍾情的名字,這方面跟甜梅號之於我的感覺有點類同 ── 2001年我第一次聽甜梅號,發覺他們有著很多後搖滾樂隊的影子 ── 這並非貶意,相反甜梅號能將他們喜愛的樂隊及音樂人,兼收並蓄成為自己風格;他們的處男專輯《是不是少了什麼》,至今仍是我最愛唱片之一。
同樣地,當代電影大師的音樂,亦給我這種集大成感覺,更帶有濃濃九十年代搖滾氣息,難怪他們有一首歌叫《九零的天才》。有趣是樂隊試過將自己喜歡 / 曾喜歡的音樂名字,一口氣印在招募結他手海報上。看著這份長長名單,如果有一半以上是你鍾情的,相信你會和我一樣,很自然地一聽便愛上他們。
這張海報,最終招來結他手詠琪,跟原有班底(主音兼結他手阿懋、低音結他手上杰、鼓手挺榕)組成現時樂隊三男一女陣容,也促成《陽台民謠》曲末那段將會成為經典的雙結他演奏。
《那些事情是真的有意思嗎》:對,都沒有意思的
《陽台民謠》是當代電影大師2019年作品,收錄在《拍譜》E.P.內;碟內四首歌曲明亮爽快,最佳例子是《最後一個海灘少年》,聽完真的好想去海灘,即使現在已是冬天。同期他們還推出另一E.P.《狀態》,曲風相對陰沉吵耳,近似美式Hardcore搖滾,其中一曲《那些事情是真的有意思嗎》已成為他們的飲歌,長長的編曲,長長的說故事式歌詞,每一句都直白得令人汗顏。說穿了,主旨跟Radiohead的《Creep》大同小異,難怪此作獲台灣新世代年輕人認同,我們都不想當上歌中那位平凡主人翁。只可惜,大多數人都不能例外。
2021年年末,當代電影大師推出處男大碟《告訴我他們都在本來的什麼地方》(Where Are We Now),如果說之前兩張E.P.是迷你電影,這張雙CD專輯就是Features Film,也是他們野心之作。這段日子,我幾乎每天不停聽著它。這絕不是一張快樂的專輯,碟內不少段落皆令人很不安,但很奇怪,它會令你越聽越沉溺,沉溺到一個點,我必須努力搖醒自己,轉聽其他較輕鬆的音樂,不然我肯定會聽到癡線!
這篇樂評,也不想鉅細無遺逐一點評碟內15首作品,不然我應該會寫到癡線。如果想認識這張專輯多一點,以及當代電影大師的創作分享,可閱讀「吹音樂」這篇訪問:《當代電影大師談《告訴我他們都在本來的什麼地方》:你看不慣的事,最後會反映在自己身上》,相信會令你更深入了解他們的音樂及歌詞世界觀。我自己這篇樂評,還是選擇零零碎碎記下一些我對當代電影大師的感覺,希望能令你願意嘗試聽聽他們。不過在聽之前倒要提提大家,阿懋在某些歌曲的演繹,是近似典型中國搖滾樂隊的唱腔Style,但其實沒有太大問題,就如老王樂隊主音聲線似迪克牛仔一樣,聽慣後接受到是OK無問題的。
《我不想聽我不想聽被寵壞的搖滾明星》:我只想聽你們
《告訴我他們都在本來的什麼地方》的雙CD編排,亦彷如先前兩張作品的風格延續,CD1繼承了《狀態》的急激,開場曲兼同名點題作,以及緊接的《我不想聽我不想聽被寵壞的搖滾明星》同樣擁有密不透風的旋律和歌詞,已為專輯來個下馬威:如果這兩首歌你接受不來,請快些按下「停」制然後離去,返回你自己的世界。留下來的,你會和我一起,繼續被《我逆著走》、《我看見庸才自命不凡》、《我要殺光浪漫殺死詩》、《我知道他們是假貨》、《如果你是詩》這堆曲式急激得喘不過氣來、歌詞充滿批判意味的Hardcore / Punk / Noise / Rock作品征服,聽得大呼過癮、欲罷不能。要將這堆作品歸類,Fugazi會是很好的比擬,某些片段亦令我想起The Rapture(早期)和Ikara Colt。
《年輕民謠》:格格不入的世界
CD2大致繼承了《拍譜》的爽勁,開場曲《透明的孩子》短小精桿,直接地間接道出他們深受台灣樂隊「透明雜誌」影響;完場曲《胸毛之歌》由詠琪獻唱,同樣短小但唱到走調,十分搞怪。《明芬》、《羅馬假期》和《年輕民謠》的爽快節奏,和風馳電掣的電結他彈奏,聽開搖滾音樂的樂迷,很容易便會愛上。尤其《明芬》與《年輕民謠》末段非常精彩的音樂演奏,四位成員在編排雙結他Solo、跟低音與鼓的平衡配合,真的處理得很出色,凸顯他們之間的無形默契。還有,當讀到《年輕民謠》那呼應著大碟標題的歌詞︰「到那只有我們知道的地方吧,路途遙遠我們也不害怕去,你想要去的地方,只有我們知道的地方……」每位自覺跟世界格格不入的年輕搖滾樂迷,怎能不愛死此曲呢?
兩首《你說台北的天氣好冷》及《我覺得春天好像要來了》節奏稍為放緩,帶出樂隊感性一面,那些乾乾的電結他掃撥,容我穿鑿附會,確實是很典型的後搖滾流行曲格式,也是我一直所喜愛。
《長歌》:不是龐克,不是後搖滾,甚麼也不是
繼承以往《那些事情是真的有意思嗎》跟《陽台民謠》的長篇搖滾,新碟內亦有長逾11分鐘的《長歌》。從樂隊訪問中得知他們的創作過程非常艱辛,三年來左改右改多番折騰才告完成,或者對他們來說仍不算滿意。自己初聽此曲,也覺有點怪怪,好像想表達一些事情,但表達得未夠圓滿;但越到後段,歌曲的味道終於慢慢滲出來;這段日子反覆聽過無數次後,令我開始相信《長歌》是一首架構完美但留有遺憾的不完美佳作:「如果他是一個龐克,不是因為,他想成為一個龐克。而是因為,他什麼都不想成為啊……」
《你說台北的天氣好冷》:這裡更冷
完美和不完美,兩者可以並存嗎?《告訴我他們都在本來的什麼地方》告訴我是可以的,因為收錄了不完美的《長歌》,才成就當代電影大師這張完美的處男專輯,概括出樂隊那份冷峻但有時溫暖的青年人獨有的疏離感。它勾勒的風景,就像二十年前甜梅號的《是不是少了什麼》,乍看是外國,原來是深夜台北孤清街道,遠處有一個人站著,我走向他跟前,聽見他喃喃自語唱道:「你說台北的天氣好冷,冷冷的剛好降低你的體溫……你說車窗兩旁的窗簾,都好像吊起來的人,你不喜歡他們……你說不活著,就不活著……」
台北,一個親切但不屬於我的城市,但疏離感是共通的。香港這邊天氣也好冷,應該比台北更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