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從老頭唱片行的Facebook帖子，看到《IS #2》這張20多年前的經典台灣音樂人合輯，腦裡慢慢回想起年輕時聆聽台灣音樂的美好歲月。除了Indie Band，也有好幾位寶島主流音樂人，我是非常非常喜歡的。
黃韻玲（Kay Huang），就是其中一位。
記得當年之所以買《IS #2》，全因碟內收錄Kay一曲《Arthur》—— 那時候，每逢見到「黃韻玲」三個字，無論是甚麼專輯合輯演奏專輯，我都會毫不猶豫買下來。
時間再退後，回到30多年前，家中卡式機傳來一把溫柔女聲「BA BA BA BA」地唱著，音樂很輕盈，帶點隨意，是我以前未聽過的類型，卻不自覺投入跟著唱。
那是黃韻玲的《關不掉的收音機》，也是我第一次聽她的歌曲。後來我才知道，這種音樂叫Jazz。
不平凡的《平凡》
《關不掉的收音機》收錄在黃韻玲第5張專輯《平凡》內，1991年出版，家中那盒卡式帶是姊姊買的。1991年的我，愛聽達明一派、浮世繪、Depeche Mode、Everything But The Girl之餘，還會趁姊姊不在家時，偷偷拿她買的《平凡》放在卡式機播放。
《平凡》內的歌曲，和我之前在收音機聽過的台灣主流流行曲有點不同。《關不掉的收音機》固然是，還有慢歌《三個人的晚餐》、《聽一首傷心的歌》，感覺沒有那麼激情肉緊，就算是傷感，都是來得淡淡然。也很喜歡《事情本來就是這樣》這首很有詩意的短歌 —— 歌詞正是取自作家鍾曉陽一首詩。但最深刻是《笑話》一曲，無論曲詞編唱，皆極力抑壓著歌者背後的傷感：「而我，只能說笑話給你聽／而我，只能一個人傷心」。
Kay & EBTG
後來，我才知道《平凡》是黃韻玲音樂旅程上的轉捩點。先前她在滾石旗下推出過4張大碟，音樂及形象主要走日系偶像路線；當然，早期的Kay已包辦大部份曲詞創作，稱得上是偶像派唱作歌手。但直到《平凡》，才感受到她音樂上真正自主。專輯改由滾石及Kay創立的「友善的狗」聯合發行，更遠赴洛杉磯錄音，找來當地知名樂手伴奏，為的是捕捉那份Fusion Jazz / Smooth Jazz感覺。
那時候，總覺得《平凡》不太平凡之外，還有點熟悉。後來我發現，它跟我1年前買的Everything But The Girl《The Language Of Life》專輯很相近，同樣帶點爵士優皮，同樣優雅動人。原來這兩張專輯也有在洛杉磯Sunset Sound受Bill Schnee Studios錄音室錄音，怪不得啦。
3張友善的狗經典
《平凡》，加上繼後的《做我的朋友》及《黃韻玲的黃韻玲》，是我最喜愛的3張Kay的專輯，也是她將自己的Jazz-Pop／Bossa Nova／Sophisti-Pop底蘊推向最極致表現。當年的我聽到滾瓜爛熟，更自製精選Cassette將3碟歌曲重新編排次序聆聽。《月光游泳池》、《動物園》和《有時候懶一點反而好》的熱鬧繽紛；《做我的朋友》、《喜歡你現在的樣子》和《明天的太陽》的醒神正能量，出來的感覺毫不造作，令負能量的人聽後，也有機會抖擻精神。尤其喜歡《做我的朋友》加入當年大熱的World Music元素，以及《喜歡你現在的樣子》MV結尾Kay一段致敬差利的舞姿。
當然，我更不得不提《星期六的音樂會》那完完全全的爵士演出，以Double Bass為主導貫穿全曲，然後聽著Kay結尾在唱：「他彈Bass，穿著單色的衣服／聲音像從很遠的山谷，傳到心靈的深處／他不愛說話／只喜歡用音樂表達」。這首歌，其實是Kay本人的夫子自道。
我一直很喜歡將《我是壞的》和《會過去的》連著一起聽，總覺得後者是前者的下集。或者再加上《改變》—— 這本是黃韻玲早期作品，後來以Live版本收錄在《做我的朋友》專輯內，是一首寫得很Sad很Sad的慘情歌。最後我會播放《黃韻玲的黃韻玲》專輯完場曲《出發》，為我當年這盒自製黃韻玲精選Cassette完美作結。
重溫過去 重回現在
就是這3張專輯，我迷上了黃韻玲。此後無論是甚麼專輯合輯演奏專輯，只要有她出現，我都會毫不猶豫買下來。Kay的純音樂精選《彩色季節》，以及她和洪筠惠、黃嘉千的《四手聯彈》鋼琴合輯，往後成為我工作中最佳BGM選擇。還有一張《巴結音樂》精選碟，開宗名義輯錄Kay過往的Jazz／Bossa Nova作品，讓我知道在她早期作品《奶油早餐》和《紫貝殼》，已種下日後的音樂取向根源。也驅使我逐一聽回Kay出道時專輯，原來處女碟《憂傷男孩》內一曲《下午茶》也很有Swing Jazz風格，更驚喜是還有廣東話讀白呢！
說實在，要寫黃韻玲的音樂，真的寫一萬字也寫不完。自80年代開始，她已為無數主流歌手寫歌及編曲，直至今天仍是，最新作品是李心潔的《親愛的，我想妳了》。她亦為多齣電影／電視劇／舞台劇擔任配樂，最著名應是張艾嘉電影《心動》。後來Kay擔任《超級星光大道》評判，獲封「小玲老師」稱號。我認為，她是台灣僅有兩位女音樂人，真正稱得上是老師（另一位是李欣芸）。
2010年，小玲老師發表10多年來首張專輯《美好歲月》，點題曲《美好歲月》彷似是《出發》續篇，當出發到另一個新的地方後，總要學習面對孤單的自己，繼續我的旅程。下一站有多遠，晴天雨天或遇見誰，沒有答案。正如我沒有想到，小玲老師竟會跟我最愛樂隊草莓救星分支NyLas合作玩過Live！好想那時候能來到台灣，看她和腊筆合唱《喜歡你現在的樣子》、《出發》和NyLas的《Love For Free》！
小玲老師繼後的音樂旅程繼續精彩，推出過《永恆．承諾》、《初熟之物》、《春暖花開》等作品，以及跨界別藝術專輯《祈禱》等等。然後在2020年疫情期間，開始擔任台北流行音樂中心董事長；巧合是李欣芸也當上高雄流行音樂中心執行長，兩位音樂老師一南一北，繼續努力推動台灣流行音樂發展。
2023，繼續出發
時間回到2023年今天，現今的流行音樂模式，已和我30多年前聆聽小玲老師時很不同。收音機已式微，關不掉的收音機要說成關不掉的Spotify；卡式帶式微後，近年又再Revival。我自製的小玲老師精選，亦由Cassette、CDR、MP3，變成今天的串流平台Playlist。2023年今天，很多很多事情，我在30多年前是完全想像不到。從來沒有想過，世界會變成今天這樣。未來會怎樣？更加不敢去想。
2018年，台灣女歌手孟耿如翻唱了小玲老師的《出發》，由老師親自擔任監製。《出發》是我最愛的她的歌曲。在新版的紀錄片版MV中，小玲老師提及當年寫《出發》，正值事業與結婚之間做抉擇，最後她選了後者。小玲老師亦提到，人生中總會遇到很多很多不同的挑戰和未知；而音樂，總能令她尋回自己的初心。「有風有雨的路前面還有，要怎麼選擇屬於我的生活？站在原地不動？或著嘆息年華易老？」縱有迷茫，縱有不安，傷心過後，仍能抖擻精神，繼續走下去。「該面對的總要坦然的去面對，不該是我的終究還是要讓他自由」。這首歌，這份信念，就是我最喜歡的黃韻玲的樣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