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青時候,曾十分沉迷Post-Rock,Godspeed You! Black Emperor、Tortoise、Mogwai、Contriva、Mono、Jet Johnson、Explosions In The Sky、Stereolab、Flowchart、Quickspace……仲有台灣嘅甜梅號、草莓救星、錫盤街……好多好多名字,有啲仍不時會重溫,有啲已好少聽;但Post-Rock喺我心裡面,一直佔有好重要位置。年青時候嘅中二病同庸人自擾,當放進後搖滾嘅音樂入面,往往能得到最淋漓痛快嘅發泄。
或者,因為Post-Rock好多時只透過純音樂呈現;即使有旋律歌詞,總會配上長長音樂演奏;喺重覆又重覆、層層推進嘅和弦底下,好容易將心底裡種種不快,毫無保留地展露於人前。裝模作樣地形容,聽後搖滾,就係一種自省。當然佢俾到我嘅,絕對唔止咁。
後嚟,人繼續成長、變老,後搖滾好似都慢慢喺我心入面退下,而家亦唔見太多新樂隊玩奏呢類音樂;就算有,好似都玩唔出咩新花款。舊名字中,Godspeed You! Black Emperor、Mono、Mogwai仍繼續保持創作力(「魔怪」最近出咗新細碟)。但呢排聽得最多嘅Post-Rock,卻係台灣嘅聲子蟲(Bugs Of Phonon)新碟《真面目》(Understory)。
之所以喺本文開首提到咁多Post-Rock名字,全因聲子蟲嘅音樂,處處令我回想起後搖滾最盛世嘅年代。樂隊2008年由柯志明(結他)、盧律銘(結他 / 合成器)、邱新峯(低音結他)及甘偉均(鼓)組成,分別喺2010年及2012年推出過《模樣國》及《午夜城》2張作品,入面玩奏嘅長篇純音樂,好容易會同Mogwai、Godspeed You!、Mono呢啲經典樂隊扯上關連,亦係其中一種好Classic嘅Post-Rock音樂派別 ── 時而寂靜時而狂亂,到最後推演至一發不可收拾嘅局面,然後回歸平靜。
呢種音樂,一直都係我杯茶。聽聽聲子蟲長逾14分鐘嘅《時雨》,開場係長長嘅溫暖電結他和弦,溫婉地安慰心靈;至中段慢慢Build Up巨大結他音牆,每一個Riff都直插入心。呢首作品唔係一場狂風暴雨,但雨一直落個唔停,直到最後,仍有零星雨滴,滴喺心裡面。
《午夜城》之後,樂隊每年或隔年仍有維持現場演出,成員盧律銘亦開始發展佢嘅電影配樂工作,獲得唔少口碑名聲,以及金馬獎肯定;創作主腦柯志明近年就愛上行山。喺呢張睽違10年嘅新專輯《真面目》入面,唔少作品都呈現呢方面嘅影響。事實上由早年《結冰的河》,到新碟嘅《大地的繼承》、《秘事》等,可發現大自然一直係佢哋嘅創作靈感來源。
音樂上,《真面目》延續聲子蟲最拿手嘅後搖滾音色,並加入弦樂及銅管樂伴奏,感覺比以往更圓渾成熟、更具氣勢;曲目之間亦插入3部份《真面目》簡短純音做間場及結尾,帶出更完整概念。兼任專輯監製嘅盧律銘,亦有喺佢嘅Facebook分享製作呢隻碟嘅故事緣起、樂曲編排及錄音嘅背後歷程,仲有佢嘅感受,寫得詳細到位,讀完會對新碟,以至聲子蟲了解多一點。喺度我亦無謂將《真面目》逐曲解構分析,但我好想講講自己對呢張專輯嘅感受。
Layman一點形容,由開場作《燃燒的字》第一粒音符開始,聲子蟲已完全征服我。樂曲那山雨欲來氣勢嘅Intro,到後段風馳推進嘅演奏,確實令我聯想起自己第一首聽嘅台灣後搖滾作品 ── 甜梅號嘅《No More Soundtrack》。當然呢個只係我個人感覺,兩首作品其實無乜關連。唯一有關連嘅,係兩者同樣充滿生命力。
唔知點解,我一直覺得《No More Soundtrack》好似人生,演奏緊平凡人嘅人生;而《燃燒的字》,據盧律銘講,係一首「有著頑強的生命力」嘅作品。由最初為回應2014年台灣太陽花學運而創作,樂曲經過多年不停演化,最終成就呢個完美嘅錄音室版本。《秘事》及《大地的繼承》同《燃燒的字》一樣,同屬樂隊繼《午夜城》專輯後創作嘅「新作」,如今亦終告收錄喺《真面目》專輯內。如此人生,都唔錯呢。
好開心得悉盧律銘形容碟內一曲《印象派》係佢哋嘅《Yellow》(Coldplay飲歌);我對Post-Rock,都有過同樣感覺。從第一日沉迷Post-Rock開始,我一直清楚明白,後搖滾注定唔會成為主流、唔會被普羅大眾接受。但點解呢個世界上仍有一部份人會玩呢種音樂﹖同時有一部份人,包括我,會鍾意﹖點解從來都唔流行嘅後搖滾,一樣可以有充滿流行味嘅作品,例如《印象派》﹖我嘅解答係︰Post-Rock本屬平行宇宙中另一個世界嘅流行音樂,佢不過同時出現喺我哋現存呢個令人沮喪嘅世界而已。
最後,我想以《未見的山色》一曲作結。當年嘅我,一直好想知道Post-Rock究竟係一種點樣嘅音樂﹖我又點解會鍾意Post-Rock﹖從Godspeed You! Black Emperor、甜梅號……嚟到今日聲子蟲《真面目》,我仍然唔係太知道。其實唔一定需要知道吧。從《午夜城》到《真面目》,呢10年嚟,呢個世界已改變咗好多,好多嘢都返唔到轉頭;但今日當聽到聲子蟲《未見的山色》同《大地的繼承》直接而淋漓痛快嘅後搖滾狂野音色,我仍然能繼續投入其中。唔同嘅係,昔日嘅中二病同庸人自擾已漸漸退下,換上另一啲煩惱同痛苦,並嘗試更坦然、自省去面對,縱使一切更束手無策。我的確睇唔見遠處有任何山色,只好講,尚未見到啦。